2020年1月以来，一场由新型冠状病毒所引发的突如其来的疫情席卷全国。2月4日，教育部发布了《关于在疫情防控期间做好高校在线教学组织与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该意见指出，要采取政府主导、高校主体、社会参与、共同实施并保障高校在疫情防控期间的在线教学。要求高校充分利用线上的慕课和省、校两级优质在线课程教学资源，在慕课平台和实验资源平台服务支持带动下，依托各级各类在线课程平台、校内网络学习空间等，积极开展线上授课和线上学习等在线教学活动，从而保证疫情防控期间教学进度和教学质量，实现“停课不停教、停课不停学”。

该指导意见明确提出了要 “积极开展线上授课和线上学习等在线教学活动，从而保证疫情防控期间教学进度和教学质量 ”的方针。该文一发布，“线上学习、线上授课”“停课不停教、停课不停学”等旋即成为流行语，在教师圈与各大媒体及自媒体上不断被人谈起。与此同时，虽然绝大多数高校都宣布延期开学，但也都积极响应教育部号召，开始要求教师们准备线上教学。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线上教学或曰网络教学或曰在线教学被推到了前台。

二

2月中旬是各大高校原定开学的时间。虽然由于疫情严重，高校不得不延迟开学，但线上教学活动已经开始。很多高校从2月17日进行线上教学开始，到如今也已经一周时间，我们也可以对此略加总结。总体看，当下高校线上教学活动的开展有如下几种类型。

第一，不少高校选择按原定上课时间，正常进行教学计划，但教师是通过远程进行授课。他们主要通过线上教学的方式，去完成正常的教学任务。比如，原定第一到第三周所讲的内容，现在不过是换了线上教学的方式来进行。如果未来到第四周开学，那么，教师的课堂教学可以从原定的第四周教学活动开始即可。北京理工大学是这一模式的代表，他们充分发挥网络信息技术教育优势，按照教学日历，运用多种方式开展远程教学。

第二，很多高校打破常规的教学计划，采用分阶段教学。在延期开学期间，选取1～2门甚至更多的主要课程，通过“学生自学＋教师线上指导 ＋线上师生活动”的模式开展部分课程教学和其他学习活动。我所在的中国人民大学采用的是这种模式，强调以学生自学为主、教师讲授为辅，让学生先行熟悉和掌握相关内容，完成相关阅读与写作任务，教师讲解并解答重点问题。到恢复课堂教学时，对这些重点课程的教学计划适时做一些调整即可。

第三，个别高校并没有安排详细的线上教学活动，而是根据不同的学科特点，只安排学生阅读相关书目。中山大学中文系开了先河，他们不开网课，而是鼓励学生在家阅读与写作。该校中文系系主任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不开设网课是考虑到人文学科的特点，让学生利用这段宝贵、难得的时间进行阅读、思考。当然，学生在学习过程遇到问题，可以随时与自己的指导教师进行沟通和交流。

除此之外，还有些高校对整个教学计划做了调整，临时安排选取一些有趣的阅读内容或者教学内容，让学生进行阅读、浏览或者思考，或与教师进行互动，从而完成这一特殊时期的线上教学活动。到目前为止，从各个高校的自我总结与各方面的反馈情况来看，这次线上教学的实验是成功的，教师努力，学生满意，效果良好。

三

然而，通过上述不同类型的线上教学，我们也不难发现其中所存在的问题，以及值得我们认真总结、深思与反省的地方。

首先，最大问题还是教师遇到的技术难题的挑战。此次疫情来势凶猛，线上教学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加在教师身上。很多教师既不了解线上教学，也不懂网络资源平台，更不懂直播技术，几乎是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被推到了播音乃至直播的平台上。到2月中旬，教师们对线上教学的激烈反应达到了一个高潮，反对做慕课和反对当主播的声音越来越大。

其中有三大原因：第一，大多数教师对慕课是什么，如何进行线上教学不了解、不熟悉，对于现有的线上教学资源也没有直观感受。第二，时间紧、任务重，难以承受。对于教师们来说，线上教学基本上是从头开始，绝大部分人都会退缩，这很正常———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受并适应新事物，人们自然会心有畏惧，产生抵触情绪。第三，舆论走偏了。当时正值假期，一些高校“积极”开展工作，占用了大家的假期时间，让人反感；加上疫情严重，大家为此焦躁不安。反对声引发舆情，主流媒体发声，也引来了教育部领导的声明。2月11～12日，教育部有关负责人连续就 “停课不停学”有关问题答记者问，并明确表示，做好网上教学工作没有必要普遍要求教师去录播课程。还特别提出，不提倡、不鼓励、不建议高校要求每位老师都制作直播课。

当下，线上教学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起来，但到目前为止，教师对待线上教学的认识，特别是究竟该如何看待线上教学，如何真正进入到线上教学，如何使线上教学区别于课堂教学等，并未得到真正和全面的梳理。我认为，线上教学不适合小学教育，不宜在小学教育中广泛开展；线上教学较为适宜在中学教育阶段开展，可以以教师主讲为主，兼及远程课程辅导；但线上教学完全可以在高校教育中发挥重要作用。对此，学术界应该有所共识。

当下的线上教学还反映出丰富的网络平台资源包括各类慕课课程、公开课、网络精品课程等未能得到有效利用的问题。据统计，截止到2020年2月2日，教育部组织了22个在线课程平台，制定了多样化的在线教学方案，免费开放了包括1291门国家精品在线开放课程和401门国家虚拟仿真实验课程在内的在线课程2.4万余种，覆盖了本科12个学科门类、专科高职18个专业大类，以供高校选择使用。除此之外，教育部还倡导社会力量举办的在线课程平台免费提供优质课程资源和技术支持服务。现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网络教学平台以及教学优质资源可谓相当丰富。2月初，清华大学宣布，将该校所负责的线上1600余门慕课课程免费向全社会开放。2月20日，教育部高教司又发布了第二批在疫情防控期间支持高校在线教学的课程资源平台和技术平台名单。

然而，从目前各个高校的报道与反馈来看，除了制作慕课、网络公开课的相关院校以外，其他高校都较少使用网上丰富的教学资源，教师将之用于个人线上课堂教学的，更是少之又少。现在有成千上万门的慕课与网上公开课都是优质课程、精品课程，属于“三名”课程：名校、名师、名课（郭英剑，2014），但很可惜，这些课程并未真正发挥它们在高校中的引领作用，体制性优势没有完全发挥作用。

当然，此次在线教学不仅涉及开设课程的问题，还有众多教学方面的问题，比如：如何在线上教学中保护知识产权；如何加强网络安全；如何保障数据安全等问题，都值得我们后续加以关注与研究。

四

除上述问题外，此次线上教学中所呈现出来更为重大的问题，同样值得我们及早发现并做出反思。
 

首先，要充分认识到线上教学、网络资源平台的重大价值与强大功能。在此次线上教学中，很多高校大都坚持 “三结合”原则：整体统筹指导与学院自主探索相结合；优质在线课程与自建在线课程相结合；教师线上指导与学生自主学习相结合，以此推动课堂教学模式、教学方法创新，保障线上教学质量。这样的一种教学思想和方式是符合实际的。

然而，在实际的教学应用中有效性（甄凤超2019）如何呢？我以为教学的有效性依然不能乐观。虽然慕课、网络课程等已经发展了20年，在这20年间，中国高校的相关网络技术有了很大发展。但如果回到实际教学层面就会发现，能够真正将网络教育与实体课堂相结合的教师少之又少，大部分教师对于“网络教学”的尝试仅限于在一个有电脑的教室里面放PPT或者放一些网上音频或者视频资源，这与基于网络教育的翻转课堂目标相距甚远。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次声势浩大的线上教学中，在前几年人们倡导最多的一个词语———翻转课堂，却很少出现。其实，如果过去的翻转课堂做得好、做得实、做得强，那么，今天的线上教学就易如反掌。但我们看到的现实是，我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集体意识到线上教学、网络资源平台等要为我所用的紧迫性。但是线上教学的潜力、网络平台的丰富资源，还远未挖掘出来。

其次，要充分认识到疫情防控时期线上教学给我们带来的这次重大变革的挑战与机遇。这是一次难得一遇的时机，教师和学生可以共同转变观念，学习方式可以发生革命性突破，真正开始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模式改革。最为重要的关键点是，教师应以此为契机，转变观念，转换角色，真正做到以学生为中心。在课堂教学中，我们早就提倡要以学生为中心，但因为实体课堂的设置与安排，只要教师稍不留意，就永远还是教师为中心。

这次被迫上岸的线上教学，为教师提供了一次转变角色的难得机会，即要把过去课堂教学有意无意地重点观察与评价自己的教学，转移到重点去评估学生的学习身上。换句话说，过去教师总是重点考察与考虑自己是否很好地完成了预定的教学计划；课堂教学效果是否达到优秀或者良好；课堂内容以及有关任务是否讲授到位，然后才会考虑学生接受的情形如何，是否真正掌握。现在要思考并加以考虑的应该是学生是否掌握了所学内容，是否解决了他们在学习中所遇到的新的问题。这就是为什么线上教学要以学生学习为主，网上辅导和教师讲解为辅的原因。这是一个重大转变。如果我们意识不到这一点，一次难得的改革与发展机遇可能就此流失了。说到底，教师不转变，一切都是空谈。

再次，要严肃对待线上教学给教学管理体制以及教学管理者带来的严峻挑战。面对线上教学，身在教学第一线的教师有排斥心理尚可理解；但很遗憾，我们看到有不少教育管理者，也对线上教学抱有不信任的态度。管理者承担着体制性责任，他们的排斥和拒绝会带来严重后果，其中之一就是难以通过此次机会，反思我们长久以来的教学工作。表现之一就是任由这次线上教学机会随意发挥，导致网络教学的“含金量”下降。比如，在线上教学计划的安排上，一些高校并未充分利用线上教学的机会与资源，而是把希望寄托在正式开学后的课堂教学上。这样做的后果，一方面把线上教学变身为网络预习，无法引起学生的重视，另一方面也使教师丧失了对线上教学的热情，最终使此次线上教学变得不痛不痒甚至可有可无，这殊为可惜。

现在，我们仍然身处疫情之中。相信此次疫情之后，不管是管理者还是普通教师，整个高教界一定会对疫情期间的教学模式进行全面反思，对于我们未来的课堂教学而言，这无疑会是一个好消息。希望我们的管理者和教师们都能够抓住这个机会，真正将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理念落实到日常的教学实践与教学管理中。